美联储当前货币政策高度锚定通货膨胀指标,甚至不惜以经济放缓及衰退为代价,全力以赴将通胀控制在目标区间。据此,文章以通货膨胀指标为研究基点,首先论证了CPI作为通胀研究指标的原因及合理性,接着通过对CPI构成的拆分,构建CPI各分项与基准利率之间的回归模型,分析通货膨胀与美联储货币政策之间的关联关系,发掘影响联邦基金目标利率的核心变量。
美联储公布的官方文件,2008年金融危机后联储将“物价稳定”与“充分就业”作为长期的政策目标,其中“物价稳定”具体表示为核心PCE同比涨幅不超过2%。在本轮加息中,由于美联储反应滞后,通货膨胀一路飙升至几十年来的历史高位,成为全球关注的焦点,也成为了市场观测预判美联储货币政策走向的核心指标。回顾本轮,美联储已加息500BP,市场走势与联储官员的态度出现多次显著背离,在硅谷银行等暴雷事件的避险情绪推动下,市场已开始押注今年降息。
基于此背景,本文从通货膨胀指标出发,运用向量自回归模型,剖析CPI各分项与美国联邦基金目标利率的相关关系强弱情况,并研究CPI分项对目标利率升降的影响,以找出影响美联储加降息决策的核心分项,并通过对核心分项的前瞻性分析,印证市场目前对美联储加息的主流预判。
美联储关于“物价稳定”的官方锚定指标实际上是PCE,但市场上普遍研究的指标为CPI。通过对PCE和CPI的分析,笔者认为使用CPI代替PCE作为通胀指标进行研究是合理的,本文也将采用CPI指标进行后续研究。
PCE与CPI的区别主要在于,CPI是从一篮子消费品的角度衡量物价的变动,而PCE是从消费者的角度衡量个人消费价格的变动,因此PCE考虑了由于价格变动使消费者购买替代产品的因素,被认为能更全面、稳定地衡量美国通胀。然而,PCE的全面性也造成了其可研究性较弱的特点,主要是由于PCE各分项的权重变动频率较高,且权重具体数值并未对外公布。
正因如此,与PCE高度相关的CPI便成为了市场普遍乐于研究的对象。观察发现,美国核心CPI与核心PCE当月同比曲线走势基本同步,不存在显著的趋势背离或领先滞后关系。进一步使用1960年至今月度数据计算CPI-PCE序列相关系数,回归可得CPI与PCE以及核心CPI与核心PCE的相关系数均高于95%,说明两个指标有极强的相关性。
由于CPI构成复杂,每个历史阶段的主要矛盾又不尽相同,市场上衍生出不同的CPI分类标准。根据IMF的国际普遍分类,CPI可以分为:食品饮料、住宅、衣着、教育和通讯、交通、医药健康、娱乐、其他商品及服务等八大类;美国劳工部又公布了一套从“食品、能源、核心CPI”的划分体系;鲍威尔在布鲁金斯学会发表讲话将通货膨胀拆解成核心商品通胀、住房服务通胀,以及除住房之外的核心服务通胀三部分。
本文采用国际普遍认可的IMF权威分类确立CPI的拆解规则后,先通过每个分项在历次加息周期中的走势,初步分析CPI分项与基准利率的关系,发现从走势图无法得出显著的相关结论。接着,引入向量自回归模型论证了通胀分项与基准利率的相互影响关系:一方面,基准利率会显著影响食品饮料和医疗保健分项CPI读数,表明货币政策对两个分项价格的控制作用明显;另一方面,能源CPI会显著影响基准利率的变化,是美联储加降息决策中的核心变量。
(一)CPI分项与基准利率的历史表现情况
仅从各变量走势图看,每个分项在不同加息轮次的具体表现差异较大,只有食品饮料体现出时间序列上的黏性,且与基准利率有一定相关性,其余分项各轮走势并无明显规律,且与基准利率的关联性也很小,特别是能源与交通运输CPI方面,由于与核心大宗商品关联度较高,波动尤其剧烈,无明显趋势上的一致性。
食品饮料在联储历次加息周期中75%概率保持上行态势,并在加息结束甚至开始降息后才回落,滞后时间约6个月到一年半。说明该分项在历史上大概率具有较强黏性,且与基准利率有一定相关性。
能源价格主要受供求关系影响,外生变量极多,一度出现±70%以上月度波动;类似地,交通运输分项也出现过±30%以上月度波动,总体来说与基准利率相关性较弱,每轮加息周期的表现也无规律可循。
总体来说,仅靠观察每轮周期的数据走势,难以发现各领域通胀与基准利率的明显关联性,需要进行更深入的相关性分析。
首先,使用美国联邦基金目标利率(FDTR)作为自变量,CPI各分项月度同比数据作为因变量建立自回归模型,检验基准利率变化与CPI分项的相关性情况。
回归结果显示,能源、住房、交通运输、娱乐、教育通信以及其他商品服务分项对FDTR 1-6阶滞后项回归系数均不显著,表明基准利率与上述分项无明显的统计学相关性;而食品饮料分项对FDTR6阶滞后项回归系数均显著,黏性6个月;医疗分项对FDTR4阶滞后项回归系数均显著,黏性4个月。各分项情况总结如表1所示。
该结果表明,美联储加息或降息的决策对食品与饮料有较显著的影响,显化时间约6个月,即基准利率对CPI食品饮料分项的影响大约滞后6个月。另外,模型显示,加降息对医疗保健也有较显著的影响,显化时间约4个月。
接着使用月度数据观测,CPI各分项作为自变量,FDTR作为因变量建立多变量VAR模型回归,检验CPI分项对基准利率的脉冲响应,即分析CPI各个分项的变化对基准利率的影响情况。脉冲响应图如图1所示(蓝色实线表示脉冲响应检验的系数,红色虚线表示99%的置信区间,对于每个滞后阶数,整个置信区间均落在横坐标轴上方或下方才表示显著),结果显示,直接使用FDTR进行回归,所有CPI分项对FDTR在1-6个月内均没有显著的脉冲响应。
进一步地,使用基准利率的变化(ΔFDTR)代替基准利率本身作为因变量,进行与上述同样的脉冲响应检验,模型结果有所不同。从脉冲响应来看(图2),ΔFDTR对CPI能源分项出现了显著的脉冲响应,且滞后约3个月,但对其他分项仍然没有显著响应。
两轮脉冲检验的结果表明,能源分项的变化显著影响了美联储加息及降息的决策,且主要影响的是3个月后的基准利率变动。NYMEX WTI原油价格在今年3月和6月两次筑顶,8月底和11月初两次小幅上探后又回落,基本确立了油价的下行趋势。根据模型滞后三个月的结论推演,11月底和2月初加息步伐将放缓,与本轮实际情况基本一致(12月15日加息幅度放缓为50BP,2月1日进一步放缓至25BP),验证了该模型的有效性。
总体来说,模型结果显示:第一,基准利率对CPI食品饮料及医疗保健分项有显著的影响效应,分别滞后6个月及4个月,表明基准利率调整对6个月后的食品饮料价格和4个月后的医疗保健价格有显著的影响;第二,CPI能源分项对基准利率变化有显著的脉冲效应,滞后期3个月,表明能源分项将显著影响3个月后的基准利率升降,对美联储的利率决策有显著影响。